我的妈妈是超人:她们关关难过关关过
清晨的白山康复中心,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增增妈妈正拉着孩子嘱咐些上课的注意事项,孩子含混的应答声里藏着认真;
嘉嘉妈妈扶着女儿的胳膊,一步步数着台阶往上走“一、二……”,嘉嘉晃了晃身子却稳稳抓住妈妈的手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北京,西西妈妈正帮女儿调整坐姿,让她趴在桌上的胳膊能少费些力气,铅笔在孩子的手里,终于能画出一道不那么颤抖的横线。
这是三位妈妈与命运较劲的战场,也是无数残障儿童家庭的日常。从孩子确诊时的天崩地裂,到康复路上的步步荆棘,再到看见希望时的含泪微笑,她们每一次打破困境的努力,都是自己和孩子的双重重生。
妈妈,是“希望摆渡人”
提起两个孩子,增增妈妈眼里藏着化不开的酸涩。6岁的小儿子增增和15岁的大女儿都是孤独症。“增增确诊那天,我走出医院,感觉天都是灰的,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扛。”
在此之前,她已经和孤独症“斗”了十几年。大女儿确诊时,一家人连“孤独症”三个字都没听过,更别提专业康复知识。她只能凭着母亲的本能,日复一日地跟女儿说话、读故事,哪怕得到的回应只有沉默。“那四年多,我像个没头苍蝇,每天教她一些基础知识,穿衣服、认颜色等等,有时候教几十遍她还是记不住,我躲在厕所里哭完,出来还得笑着跟她说‘咱们再来一次’。” 直到女儿终于能勉强融入学校,她才松了半口气,可小儿子的确诊,又把她拽回了绝望的深渊。
老家靖宇县的风里,总裹着闲言碎语。“谁家俩孩子都这样,肯定是家长有问题”、“这病治不好,就是白花钱”……那些议论像针一样扎人,留在老家打工的增增爸爸偶尔也会崩溃:“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?”增增妈妈只能把眼泪咽回去,拍着丈夫的肩开导:“起码孩子还有活动能力,只要咱们不放弃,总能看见希望。”
▲ 增增(左)在康复课堂上做游戏
2022年7月,有人推荐增增妈妈来白山的康复中心,这成了全家的 “破局点”。刚到康复中心时,增增整节课整节课地哭,不肯跟人对视,连“妈妈”都喊得含糊。增增妈妈每天陪着儿子上课,跟着康复师学引导方法,回家后再反复练习。三个月后,孩子终于能安静坐在教室里;两年过去,他不仅能念简单的小作文,还会跟着老师念诗。
▲ 增增(左二)和小朋友们上课
那天,增增妈妈给我们看儿子念《静夜思》的视频,孩子坐在小椅子上,眼神亮闪闪的,每念一句都抬头看她。她笑着笑着,眼眶就红了:“以前觉得遥遥无期的事,现在才知道,只要一步一步走,希望就在眼前,触手可及。”如今大女儿在学校里和普通孩子一样读书,小儿子的进步越来越大,增增妈妈的期望很简单:“我就想看着他也能背着书包上学,健健康康的,就够了。”
她总把 “我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,不能不管他们”挂在嘴边,却很少提自己放弃了工作,每天往返于康复中心和家之间,把所有时间都给了孩子。那些被偏见笼罩的日子,那些深夜里的自我怀疑,都在孩子的每一个小进步里,变成了重生的力量。
妈妈,是 “奇迹守护者”
“全世界都没办法,只能回家等着”,医生的话,嘉嘉妈妈至今记得清清楚楚。那是2020年,她带着18个月大的嘉嘉做基因检测,此前无数次检查都查不出孩子“不对劲”的原因,不会走路、不喜欢玩玩具,连曾经能拿起钢镚、抓着樱桃吃的小手,都慢慢失去了力气。直到基因报告出来,她才知道女儿得了“雷特综合征”,一个她从未听过的病,连读起来都很陌生。
“当时我抱着姑娘,脑子里一片空白,就想着‘怎么会这样’。医生说只能等着孩子瘫痪,可我不甘心,哪怕让她多能走一步,多能应我一句,也值。”
▲ 嘉嘉和妈妈
2020 年,康复中心通过残联找到这家人,实地探访后决定帮助嘉嘉进行康复训练。这成了一家人黑暗里的一道光。刚开始康复时,嘉嘉腿没劲儿,眼神空洞,喊她名字像没听见一样。嘉嘉妈妈和姥姥每天陪着女儿做肌力训练、练平衡,有时候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,要练上几十遍。“孩子累得哭,我也跟着哭,可哭完还得接着练,我怕一停下,她就真的站不起来了。”
三四年的坚持,真的创造了奇迹。后来,嘉嘉不仅能稳稳地走路、上下楼梯,还会主动伸手说 “妈妈抱抱”。有次一家人带嘉嘉去复查,医生看着她上下楼梯的样子,不敢相信:“这是个奇迹,你们到底是怎么治的?” 那一刻,嘉嘉妈妈所有的委屈和辛苦,都化成了欣慰的眼泪。
▲ 嘉嘉妈妈展示自己做的康复效果对比视频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份 “奇迹” 背后藏着多少煎熬。嘉嘉发作时会大哭大笑,动作夸张,她不敢带孩子去人多的地方,怕别人好奇的目光,更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些“不一样”的眼神。“有时候我知道别人没恶意,可我就是接受不了,好像全世界都在盯着我女儿看。” 她苦笑着说,“其实真正有病的是我们家长,我和她爸早就得了焦虑症,怎么能看得开呢?走不出来,永远都走不出来。”
说着说着,嘉嘉妈妈的眼泪掉了下来,却又立刻抹掉,笑着给我们看嘉嘉在蹦床上玩的视频。视频里的女孩蹦蹦跳跳,脸上满是笑容,和健康孩子没什么两样。“你看她那时候多开心,康复起码能让她不退化、不瘫痪,哪怕原地踏步,我也满足了。”
对嘉嘉妈妈来说,康复中心不只是孩子的康复地,更是她的“避风港”。“这里没有歧视,没有偏见,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。有时候我跟其他爸爸妈妈聊聊天,心里的委屈就少了很多。” 在这里,她不用假装坚强,不用害怕别人的目光,能和同样境遇的人互相取暖。这也是一种重生,是家长在绝望中找到的心理慰藉,是疲惫生活里的喘息机会。
▲ 一起为残障儿童点燃希望
妈妈,是“生命同行者”
“我们西西,就是走得慢了点,可她心里什么都懂。” 西西妈妈说起8岁的女儿,语气里满是温柔,却也藏着难掩的心疼。西西是个早产儿,出生时只有二斤三两,早产造成脑白质软化,导致脑瘫。
为了给西西治病,西西妈妈辞掉了工作,带着孩子跑遍了北京、河北、上海、山西、山东。“别人说哪里有希望,我就抱着孩子往哪跑,总想着能有捷径,能让孩子快点好起来。” 可一次次的奔波,换来的却是收效甚微,孩子的大运动能力还是跟不上,她和孩子的情绪都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直到两年前,她带着西西找到现在的康复中心,才慢慢学会“接受慢”。从家到康复中心,五年里她带着西西走了几千遍,每天重复着抓握、站立、走路的训练,那些普通孩子成长时理所当然拥有的能力,西西要练几千个日夜。
▲ 西西在进行康复训练
西西不能独站,疲软的双腿要有人扶着才能直立;她的右手会挛缩僵硬,连抓握东西都费劲;甚至不能自己操控轮椅,左手勉强发力,也只能让轮椅原地打转。西西妈妈成了女儿的 “手和腿”:帮她穿衣服、抱她上厕所、推她和小朋友玩耍,连写字都要先帮她摆好姿势 —— 上半身趴在桌上,头部、躯干、双臂撑成稳定的支架,左手才能握紧铅笔。
“刚开始写字的时候,她每写一笔,整个上半身都在发力,写一会儿就累得满头汗,可她就是不肯停,说‘妈妈,我还想写’。”西西妈妈的声音软了下来,眼里闪着光。去年,西西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—— 她能写出歪斜却清晰的字了,还学会了下围棋、画画、做彩泥手工,腰部力量也强了,写字时能直起腰抬起头。
▲ 西西下围棋,画画
“我等这一天等了快7年。” 西西妈妈笑着说,可这份喜悦很快被现实浇了冷水。去年她给西西申请学校,校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,直接拒绝了,理由是 “承担不起孩子受伤的风险”。她早有心理准备,却还是忍不住失望:“我辞掉工作,放弃了自己的生活,就想让她能像普通孩子一样上学、有朋友,可怎么就这么难呢?”又一年过去了,我们收到了西西上学的好消息,这给一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。
如今的西西妈妈,少了些焦虑,多了些平和。“生死之外,都是小事”,她常这样提醒自己。可她也清楚,脑瘫康复是场持久战,极尽细心的看护、日复一日的训练、高昂的医疗费用,像三座大山压在全家身上。“我们不敢病、不敢垮,早就做好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准备。”
掌心微光,汇聚成 “站向未来” 的力量
三位妈妈,是无数残障儿童家长的缩影,每一天都必须站上与命运较量的战场。
根据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显示,我国共有0-14岁残障儿童大约817万人,占全国儿童总数的2.66%。0-6岁的残障儿童约139.5万人。对这些家庭来说,长期的康复费用、稀缺的专业资源、外界的偏见歧视,都是横亘在前的现实大山。
但她们从未真正放弃。
增增妈妈在专业康复里看到了孩子上学的希望,嘉嘉妈妈在坚持里创造了医学奇迹,西西妈妈在“慢”里等到了女儿的突破,她们以爱为灯,每一次打破困境的尝试,都是生命最好的诠释。而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灯塔行动发起的 “站向未来计划”,正是想为更多这样的家庭点亮微光。
我们想给像增增、嘉嘉、西西一样的孩子,提供专业的康复治疗;想帮像三位妈妈一样的家长,减轻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;想让更多残障儿童有机会融入社会,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它不是一句口号,而是实实在在的支撑,支撑着家长们不被现实打垮,支撑着孩子们一步步靠近“站向未来”的可能。
▲ 2013年至今,福基会灯塔行动育童项目已为5500余名残障儿童点燃希望。
在项目执行地之一的白山市儿童福利院,28名专业康复师为每个孩子定制方案。脑瘫患儿的站立训练,孤独症患儿的行为矫正,都被科学拆解为可量化的目标。
目前,仅白山一地,已有92名孩子从康复中心转入普通幼儿园和普通小学,通过努力“重启”人生。
未来的路还很长,还有很多 “局” 要破,但只要有希望的微光在,只要有 “站向未来” 的支撑在,每一次破局,都会是一次重生。
而那些重生的力量,终将带着孩子们,一步步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。
▲ 一起为残障儿童点燃希望